白無衣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暮色四合。四周的蛇已經散盡了，那個叫做谷槐的白發青年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白無衣站起來之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要不是腳下還有一堆蛇的屍體的話，他簡直要懷疑剛剛經歷的一切是不是就是自己睡著了做的一個夢。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檢查過後也發現自己身上好像沒什麽毒藥的殘餘影響。

谷槐說到底也只是恰好萍水相逢，過多糾結他去了哪裏怎麽離開蛇陣的也沒什麽益處，眼見著天色馬上就要黑了，在這山中夜宿實在不安全。白無衣想著還是趕緊回營來的比較重要。

可白無衣走出幾步之後突然沒來由的覺得心口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按住心口。還沒來得及做出過多的反應，那疼痛又慢慢消減下去了，讓人覺得好像只是一個幻覺。

接下來下山的路上心口的位置總是隱隱覺得不太舒服。白無衣自己也有檢查過，可並沒有覺察出什麽異樣。非要說有異樣的話，大概就是在衣襟內側發現了一點不明顯的血跡，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什麽時候蹭上去的。

本來醒來的時候天色就不早了，果真還沒撐到白無衣走下山天色就徹底黑了，只能摸黑往回走。月色也不是很明亮，晦暗得只能大概看到樹枝野草的黑色輪廓。山間的一切現在看起來都像是一副洇了水的水墨畫，基本都沈在一片淺淡的墨色裏，只能憑借墨色的深淺來斷定前面又沒有障礙物。

這麽走路進本就是半摸半探，靠不了眼睛多少。白無衣走著走著就聽到腳下傳來金屬的聲音，與此同時腳踝部分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白無衣因為這疼痛腳下頓了一下，差點摔倒。

是捕獸夾。

這種東西一般都放在有野獸出沒的地方，這裏肯定不太安全。

白無衣蹲下身來，忍著疼用手摸了摸腳踝確定了自己果真是一不小心就踩中了捕獸夾了。

腳腕處的疼痛感尖銳到不像話。白無衣咬著牙想把捕獸夾給掰開，努力了一次居然沒成功。夾子剛剛松開一點就又“啪”的一下重新鉗進了血肉。白無衣“唔”了一聲，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了力氣，試了第二次，可還是沒有成功，反而讓夾子再次鉗進了肉裏。

白無衣幹脆停下來，長長舒出一口氣，等自己手上力氣恢覆了一點才來試第三次,這次總算是把夾子給取下來了。他把血淋淋的夾子扔遠了些，然後查看了自己的腳腕，哪怕在黑夜裏看著也有幾分慘不忍睹，也不知有沒有傷到骨頭。

白無衣看了一下天色，心想這大概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可深更半夜的，留在這裏終歸不是長遠之計。只能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接著走——現在這樣的腳程，連夜回軍營應當是不大可能了，白無衣想試著找找周圍有沒有什麽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先過一夜再說。

一個人拖著一只腳又蹦跶了差不多半個時辰，這才遇到來山上找他的何將楚。

何將楚出現的時候兩個人看到對方都楞住了。

何將楚是沒想到白無衣出來采個藥腳都能成這個樣子，而且成了這個樣子還在死撐著往前走。他上前就把人給放倒了，脫了鞋襪解了包紮，看著那血淋淋的一片好半晌沒說出話來。過了好久才擡起頭來語氣不大好地來了一句，“這腳不想要了給我說啊，我能送你個痛快的。”

白無衣壓根沒把這句狠話往心上放，只看著何將楚皺著眉頭道，“將軍你怎麽來了？”

何將楚之前帶人襲擊升仙城，不料剛好中了人的埋伏受了傷，現在都還沒有痊愈。白無衣今天來采的藥不少都是何將楚的傷要用的。

何將楚白了人一眼，伸手在白無衣傷口上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看著白無衣一下子就疼變了臉色，他才沒好氣道，“我不來你還有腳嗎？”

一向白無衣出來采藥的時候，何將楚要是沒事都會來湊個熱鬧。這次何將楚受傷，白無衣出來采藥壓根就沒想起來要通知何將楚一聲。還是後來看著天色差不多了白無衣還沒回來，老大夫抱怨的時候何將楚剛剛好在軍醫帳換藥，這才知道這孩子上山了。

何將楚看著白無衣的臉色疼的煞白，居然莫名覺得有幾分解氣，緩和了臉色，道，“該。讓你撐。”

白無衣：“…………”

說的倒是輕巧。他不撐著走，難道待在原地等著餵野獸嗎？

何將楚：“成了，人也找到了。我背您老人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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